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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文学欣赏:告解书

2023-05-22 16:51:28 来源: 阅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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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泰然


2003年与卡波糖


那还是在并不十分遥远的午后,树荫还是那么温和,甚至树下的身影没有那么刺眼。

时隔多年,手指上的温度还惊扰着我们从那几棵树后面看到曾经窥视的眼睛。

你会看到一大片云过来,那是我们无可奈何的挣扎。

村口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想我们大概还在床上。那个破旧的大喇叭纺织疲惫的旋律,下面的尘土噼啪作响。我们来回摇晃,那白色的光打在窗帘上,上面的白色百点斑点如同我们眼睛,我们一下就拥有了许多的眼睛。

她掏了一阵子衣袋,拿出一个佳佳奶糖,有点潮湿了。我拿在手里面,她的手指有点颤抖,我知道她似乎有点动情,我嚼着那块糖,好像在嚼一块蜂巢。我看到桌上有一瓶阿卡波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卡波糖。我说,那是一种糖吗?她说,那根本不是糖。那是,一种药。后来我写诗歌参加比赛,上来第一句,我从未在春天吃到过糖。

那时候还小嘛,小到我们还没有一个水缸高。我一直在想,掉进去怎么出来。后来学了《司马光砸缸》,才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只要有石头就行嘛。一次去临庄吃宴席,我气喘吁吁带着她跑到河堤上,看着下面结冰的河面,我大声一喊,几个庄的家犬都跟我一起声嘶力竭。这就是我姥爷不喜欢我的原因,他是很正统的老红军,觉得我太疯癫了。那时候演《济公》,姥爷总是觉得我早晚会变成里李修缘那样的人。姥爷吞下阿卡波糖,喉咙里面呜哩咕噜响了一阵子,接着是吐出一大口水,颓唐坐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静。

我还是更喜欢她一些,至少心口那里,她的和我的摸起来都是温暖而柔和的。我们在雪地里面打滚的时候,我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那是美好的,柔软的,我发誓也许那是最棒的一次触摸。我的手指来回浮动着,就像,暗色的月光在黄昏里面举棋不定,香味已经在油锅里面辟辟波波。

以至于我多年以后,站在村口第一刻,脑海里面回想起来的是我在学术交流中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提起来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是啊,欲念之光。那时候我不会懂的,我就知道在脑海里面忏悔,反复念叨那几句话,原谅我吧。接着,把很多叶片捣成汁水,在皮肤上抹来抹去。皮肤上就有了一种刺痒的感觉。我抹在她脸上,她就笑起来,就像石子落进水里面。她拿起来葫芦做的水舀子,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勺水。

那时候我不会明白,那只是老纳的一个玩笑,十分露骨和凄惨。我们不曾得到爱情的真谛,却误以为我们很懂这样的生活。生活不需要我们理解,生活是一种偶然,而爱情是一种巧合,只有一个事情是必然,那就是求生。求死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求生,有的人永生,有的人则是彻底消亡。我们不愿意消亡,就坐下来看电视上冒出的《联欢晚会》,笑得前仰后合,我们的笑就是一种执着的向往,多于我们对自己的爱。

我曾经拿火烧她的一块耐火画纸,她瞪着眼睛看着,有点想说话,还是放弃了。我们的恐惧还在更深一层,尤甚于我们对火光的厌恶。我接着是把她的拖鞋扔下房顶,作为报复,她把我的气球放飞。我看着气球,飞得好高,蓝天清澈不见底。我们在一大片苞米地里面穿行,我有点跑不动了,她依偎在我身上,我颤抖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恐惧,或者说,她会因此而喜欢抑或厌恶我吗?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不知道。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面,我渐渐意识到,这种恐惧实在是多余,人生有很多值得恐惧的东西,可是我们不该总是这样,哦,天呐,我们会恐惧一辈子的。

我从三米宽的床上掉下来的时候,背上稍微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是女人的关心,摔疼了吗?她是真的关心我。我在地上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自己上来了。我不该在生意里面参杂自己的私人生活,就像我不该告诉她,你莫要抽烟,那样对你身体不好。

我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块行将就木的冰块,又是那样的可口和让人心满意足。我就像从宇宙的尘埃中掉回了大地。人们都说那样的感觉,在一片火海里面,我们都是彼此的祸害。可是祸害总也有变成永恒的一天。人们都是那样,都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街面上来回游荡,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不是这样吗?正是这样的。一个声音对我说,就是,就是,就是这样的,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疯狂地按住她,像狼崽子一样撕扯她,她的吊带,她的内衣,她的身体,仿佛就是一大片的沼泽,还是那样湿润。大地,泥土,阳光,突然而来的雨露。大概就是这样的。

她突然大哭起来,她知道这是一次交易,我弄疼她了。

我问她,你知不知道有个地方叫三道崴子。她说她知道,那里曾经是个好地方。

我说,你继续说下去。女人说,那里百草丰茂,风调雨顺,一大片一大片的庄稼,都像吸足了血一样旺盛成长。

我说,那里是流淌了很多血,包括我族人的血,他们是去世以后才流血,所以那个地方是血地。血地里面长出来的庄稼,吃起来就像是在吃先祖的肉。

那时候村里面有个狠人,我被他打倒了之后,发誓要报复他。刘仪伟和我一起去复仇,他拿着一根铁棒,我拿着圆月弯刀,都是在《风雪第一刀》里面看来的。

我们到了他家,刘仪伟说应该翻墙进去,我说去你妈的,我们应该走正门。接着,我一脚踹在门上,门呻吟一声,悄无声息打开了。我们走进去,看着狠人在地上无助地抱着头痛哭。我们到了医院,医生说,你们算是做了件大好事,你们救了他。回去的路上,刘仪伟哭了,说,你看,医院的先生说我们是好人。我说,或许吧,不过我们还有事情要做。那时候世界好像还可能是我们的,我们睁开双眼,一切哑口无言。

我当时抱着她,不是现在这一个,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真他妈是个好日子。那时候县里面的电视台放着TVB的《流星蝴蝶剑》,我们学着里面的人物,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不会比现在更刺激。现在我老了,在一个学术交流中心,我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摸着话筒,胜过摸我的灵魂。当我和我的助手在宾馆的时候,我看着他,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如同在水面开出一朵花,接着这朵花结了果子,多么可爱的果子啊。助手说,你流泪了。我说,那不是流泪了,那是我的血液,那是我为你开出的一朵花。

2003年的夏天,和在那之后的每一次都一样,无比炙热,我们在土路上,眼睛变成了水银。我现在要说,刘仪伟是我的表哥,他有一天很兴奋地告诉我,他看到教他们英文的Mrs Liu在浴室洗澡,从一个孔洞里面,我也跟过去去看,那个洞被堵上了。

我感到很失落,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后来我听说乌克兰和俄罗斯在作战,那种兴奋就像从空洞的澡堂里面看到女老师洗澡。Mrs Liu的身影挥之不去,我这样想着,对现在在床上的女人说,你说你出来不久,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女人想了想,说,什么都做,还卖过一段时间烤鸭,跨行做鸡是比较辛苦。我说,这算是从物质生活到精神生活了,两手抓,两手都油腻。

刘仪伟和另一个女同学从私人影院出来之后,我在墙壁上像壁虎一样看得清楚,他们担心其他人不爱他们,这样染红床单,显得他们更爱彼此。我潜进去之后,整个房间都在风中充斥着风信子的味道。我抽出一瓶矿泉水,手指上面的寒意更大了。我坐在地板上,这里很安静。我的2003年就要过去了,在这个夏天,我将要背叛我的青春,以及,吞掉更多我珍视的事物。说完这些,我从窗户出去了,还摔断了几根肋骨,那个女同学我很喜欢,我躺在医院的时候,刘仪伟和她分手了,我听说她又找了一个小痞子做男朋友。我做不了什么,毕竟我的肋骨断了三根。

该说说那个女人了,我站在1997年的夏日里面,抱着她,紧紧抱着,在整个夏日,我们心中什么也没剩下。就那样,离开了1997年。那一年在我们心中咆哮而过,我们试图抓住什么,后来发现,抓住时间的想法实属第一傻X行为。那么,就不想了吧。东风欲放花千树,谁的谁都可以和谁的谁相亲相爱。我们大口吞着阿卡波糖,就像我们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得不够甜。

我此后就立刻离开了那里,在另一个地方结婚,接着过了短暂而痛不自知的一生。


躲在白昼看焰火


那条路越走越黑,黑得只听得见我的喘息声,那喘息声黑甜而粗重,以至于我都不清楚那是不是我们的喘息。也许是吧,那时候我已经在微山湖待了半年,一推开窗都烟雾蒙蒙,到处像是供着水珠一样的焰火。

我看着这个场景,就想到也许有一天我能和她在这里向下望去,望到的地方,我就在地图上面插一个小旗子,多么有趣。在我的世界里面,我没有变成一个多么有名的作者,而是一个不怎么出名的作者,在写有人喜欢有人讨厌的小说,有人还会说看我的小说多少沾点不好的症状。

那么,what if。

多么慈悲的青春,多么有趣的清晨啊。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想起来《丰饶之海》里面的那句对白,“这个庭院里空荡荡的,本多心想:自己来到了一个既没有回忆,也没有任何地方的地方。庭院沐浴在夏日的阳光里面,一派静寂……”

《忏悔录》里面的卢梭,毕竟也不是他自己嘛。我一直在刷新社交媒体账户,渴望看到点什么,就是,看到一个人就她一个人出现在屏幕上,甚至连拍照的人和角度都让我嫉妒或者困惑,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窥探人隐私的人吗?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想起了最好看的一次焰火,那是在高中的语文节上,这个节日可真他XXX。你想想,哪怕是文学节,哪怕是小说诗歌散文影视鉴赏节也比这个带劲不是?全校在白天放焰火,有些人的手拉紧了,我紧绷着心弦,看着另外一个角落。

那里人声鼎沸,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似是而非。天空很干净,我那时也不爱开带颜色的腔,路上捡到二十块钱还会祈祷一下。我就看到许多女生在那里卖壁纸,我很困惑,这东西还值得倒卖?

当然里面有我一直注视的人,我看着,接着用很大力气踩到一个牛奶袋子,溅到前面女生的脚髁,她大叫一声,用全力骂我,我倒是笑得合不拢嘴。真的,要是不笑,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呢。

感谢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巧合里面又有那么多我和他人的故事,这些主线和要项,让我在雨夜也不那么寒冷。我摸着胸口都能感觉热度,我在十六岁无比渴望送男孩或者女孩回家。

十年后陪着女孩回家的时候,到了电梯门口,我麻木的心口突然如释重负,原来就这么简单,我那天甚至还看着有关熊猫“果赖”的短视频多啃了一节甘蔗,甘蔗好像和冰激淋一样柔软。有人看到这里会冷笑一声,说我简直无可救药。那就无可救药吧,世上的药石那么多,哪能都有效果。反正我是挺开心的,还希望多来几次,毕竟人间值得嘛。

古人云,动心一秒钟,情而不色,好像是我们的终极追求。现代人没有那么多约束,反而不快乐。

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就爱这么想,也希望总有人会动情那么一小会儿。哦,就一小会儿就行。就像我在五年前疯狂收集报纸,看着我的名字眼圈变红。我在病中得到这个消息,知道第一篇铅字要印刷出来了,最早是重庆共青团旗下的杂志想要这一篇,我没及时回复地址,后来他们居然停刊了。

编辑安慰我,说我们已经知道你足够厉害了,接着努力吧。我努力写作,吃烤鸡的时候吃出来一张半年报纸券。我开始投他们家的副刊比赛。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看到报纸的兴奋劲。故而我不敢轻易去说爱或者喜欢,我怕如果不是我预想的那样,而我一辈子忘不掉那种失落,我会很沮丧的。故而,我决定用理想信念和事业抱负打动你或者可能要打动的人。时间法则一贯如此,从不亏待任何认真遵循它的聪明人。

追溯到十五年前,我信心满满,说要把老家的一所高中的图书馆灭了。结果除了研究学习课程,图书馆不开门。

当时我就吟诵了一句诗词,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念叨次数多了,同学都厌烦了,说人家刘翔就算不读书也比你体格好。对不起,这是个烂梗,我上次去“小明开放麦”说的就是这个段子,今天又拿出来了,我实际上想说的是,人总是有误解,而这种误解会让我们误以为有的人想说一些他们看上去不会说的话,就像有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开不了口的爱,往往比山盟海誓更让人热血澎湃。在各种花中,满天星是甘愿做配角,而某种花草,却是开不了口的爱。

我不再是那个喜欢哭泣的的年轻人了。事实上,那时候的哭泣也是在心里面。我骑着破共享单车在破路上旁若无人哼唱着破歌,心里面想着今天学到的那个手法和技巧还不错,我回去试一下。紧接着,大概率会有一辆奇怪的方式出现在我前面的汽车让我不得不想起来在金山上的提醒和劝告,接着我就靠边,想一想为什么又走神了。

世界上的书和书店里面的书有那么多,我大概是看不完的。小时候奶奶烧了一大锅羊油,我看着棉花和麦秸棒变成了红彤彤的蜡烛,蜡烛在淌眼泪,我知道这个时候会闻到一种香气,大概是捷克动画片《等着瞧》里面被推上餐桌的烤火鸡那种味道。我后来痴迷这种味道,在女同学的毛衣上闻到过一次,我抽动鼻子,后来发觉这种行为除了证明我喜欢占别人便宜,好像什么也解释不了。

我从看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的《法治在线》开始,预谋我的侦探故事,不过那些都很蠢,我甚至设计出用风扇杀人的桥段,以至于很久小伙伴都不敢看我开风扇。那个时候树木群里面一到晚上就会跑出来精灵,我也能做最吓人的那一个。

这么看来,在一部分人眼里面,我不是个不正常的人。大家有时候能接受,有时候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晓得一个成天聊一些外国艺术家的人不会是正经人。

你看到我的这篇小说,是因为我要写给许多人看,可这么多人,我又在意哪一个呢?我自己不明白,这会儿,却如同天一阁的去留问题一样,让继承者心神不宁,心中恐惧,就像躲在白昼的角落里面,认真看每一次焰火。

直到火光永远不会落下,也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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